冬日，天晚，寒風吹在臉上，生疼。走過一個路口，又是一個，紅綠燈不停閃爍著，她走走停停，不知道要去哪里。

掉光了葉子的樹木像拔光了羽毛的雞鴨，所有心事盡皆洞開在路人面前，無處躲避無處隱藏。裸露在外的枝干，帶著悲愴和無奈，獨自挺立在路邊的寒風中。

月亮出來了，在這清冷冷的夜里。月華如水，漫過幾棵蒼涼的老樹，又漫上她的鞋子。水泥路面泛著清冷的銀光。她踩著一地月華，在老舊的樹影里穿梭。樹影婆娑，似一幅黯淡無光的畫作，被遺忘在無人的小路上。她又一次無意識地在這條小路上徘徊，在月華里穿梭，久久不肯離去。

她喜歡月華。她的月華，總是出現在燈火闌珊處。月華如水，也如他。他是她心上的一片瓊華，是月下的流泉，清澈，透明，也清冷。她不喜歡明亮的燈光，那些艷麗、妖嬈、迷幻的顏色，容易讓人迷失。

這條小路，燈火闌珊，這里有他的腳印，還有她的。她總是追隨著他 的背影，默默無語。他的眼睛，燦若星子，深邃如寒潭。她看得到那跌落在寒潭中的星光，卻看不透他的心事。沒有過多的話語，他總是很沉默，一如路邊的荒草。失卻了飽滿的生命，小路兩邊的荒草只留一副軀殼。她想，她是否也會變成這樣，或者她本該是這路邊的荒草，在無涯的時光里等著與他重逢。

回家吧，她對自己說。清冷的月華，像碎銀一般散落一地。多么好的月光，可惜有些冷。冬天了，怎么能不冷。天空是冷的，小路是冷的，就連那不甚明亮的路燈，也是冷的。

聽說，北方下雪了。一場雪要是飄落下來，天地間還會有什么？一色兒的白，似瓊華流瀉而下，漫過山川，漫過溪谷，漫過小城。一片一片，輕盈盈地飄過她的窗戶，也會隨風飄過他的。兩片雪花，會不會在半空中相遇？

明年的樹上，會發出新的葉子，會開出新的花朵，因為它們的生命還有熱度。而她的生命，似乎已隨著這些清冷的月華，散落一地。或許，會幻化成一片片輕薄的雪花，從空中飄落，消失在泥土里。

走了，拂落一地的月華。他說他還會回來，回到這條鋪滿月華的小路。異鄉的午夜，他是否會懷念起家鄉的月華？她等著他回來，等著他回來和她一起撿拾散落在地的月華。也許，在某個有月亮的晚上，會有一個人沐浴著月華輕輕地，輕輕地向她走來……